準確的說，喻靈瀟倒更像是被什麽給托起來的，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道幫襯著她的身體，因為按照常理來說，她顯然不可能彎曲著雙膝而保持身體的站立。

接著她的雙腳離開了地面，身體越升越高，最終淩於半空靜止。

喻靈瀟的身體就像是在蓄力，又好像不斷的在向外散發出靈氣。說來奇怪，沒有任何人幫她，她的手中也無任何靈器加持，可她原本受靈陣反噬就要油盡燈枯的身體卻突然格外的有生命力。

這股生命力不知來處，就仿佛是從喻靈瀟自己的身體裏長出來的，它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就能源源不斷的生產出靈氣來，游走在喻靈瀟的身體，又時不時因為過盛而散發出來。

喻靈瀟嗜血的雙目始終落在子鄔的身上，她體內的靈氣隨著她的怒火而更加的一發不可收拾。

她的頭有些疼，就像第一天進魔族大殿時的那種疼痛，那時殷梵用畫面勾起她前世的記憶，一如此刻她稍微閉上眼睛便能看到許多不屬於她喻靈瀟的記憶。

而身體也難免因為靈力的迅速增長而隱隱不適，她微微仰頭舒展開自己的身體，盡力放松的去吸收並協調這些靈息。

“沙華種……”

姜訣和子鄔幾乎是同時意識到這一點，或許是喻靈瀟過度的仇恨與悲傷讓她陷入了極度的混亂與失控，繼而觸動了藏於她魂魄之中百年之久的沙華種，又或許是之前交融四方靈器時兔子就已經幫她喚醒了。

然而不管是什麽原因都好，眾人皆不可思議的發覺，喻靈瀟的三魂七魄竟然正在重組，就在他們的眼跟前。

她的身體由內而外的發出陣陣靈光，強烈時甚至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又刺得四面眾人睜不開眼來。

所有人都只能看著，任誰也阻止不了。哪怕是子鄔氣紅了眼再怎麽不服，也萬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頂著強光卻總是忍不住要窺探究竟，沙華種能重塑三魂七魄，三百年前祺素便是這樣讓自己脫胎換骨，可此刻又是怎麽回事？沙華種突然被喚醒，必然要有變數。

姜訣看著喻靈瀟的面容開始猙獰，顯然她在承受某種突如其來的痛楚。那痛蝕心蝕骨，又撕心裂肺，可沒人能替她承擔分毫。

那是祺素自己的選擇，她當想到會有今日，卻也萬不會想到今日會如此到來。

姜訣的心也莫名的揪著，他目不斜視的忍著刺眼的不適看著那簇靈光，因為喻靈瀟而默默產生的無力感讓他無所適從。他可怕的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自己不忍喻靈瀟受到傷害，以至於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能做而讓他心思狂躁。

直到喻靈瀟重新在朦朧中冷靜下來，那靈光也漸漸消散，她汗如雨下，低著頭就像換了一個人。

事實上，她也確實變成了另一個人，姜訣在看到她擡頭的瞬間喪失了他慣有的鎮定，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喻靈瀟的臉……準確的說，這個人已經不完全是喻靈瀟了。

“祺素……”他默念道，那張臉盡管和喻靈瀟十分相像，卻又有著分明的不同。同時她周身的氣息也似有變化，像是上靈之輩才會有的輕盈空靈。

“祺素？！”相比起來，子鄔確定又震驚的口吻一下子免去了姜訣最後的一絲懷疑。

喻靈瀟睜開眼睛，她的瞳孔有一絲絲泛藍色，靈光照耀下像平靜的湖面又醞釀著些許波紋。她的靈氣逐漸平息穩定，沒有刻意的管束所以肆無忌憚的回旋在周遭，讓人輕易便能體會到。

在場除了子鄔，怕是就算是姜訣也不是這位上靈的對手。

三百年過去了，她到底還是變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也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喻靈瀟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的身軀，接著將什麽東西從自己的體內逼出。

是沙華種。

三魂七魄恢覆原位，沙華種也儼然失去了它的意義。喻靈瀟伸手將它捧住，接著，短暫的平靜再次回歸波瀾，根本沒有給子鄔絲毫的機會，狂風再起，天色瞬間黑透，宛若蕩世的浩劫開始隱隱醞釀，隨時不期而至。

破伐靈陣再次被開啟，眼下沒有主導，四方靈器亦只有沙華種一件而已，可以喻靈瀟為中心卻分明形成了陣勢，四位陣眼也隨即定位，她微微擺手，沙華種便歸於其中一位。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驚愕至極的子鄔不知，凝眸靜思的姜訣也不知，但他倒是想起來，方才匆忙追隨喻靈瀟出來，一時竟忘了其他三件靈器，這會兒怕是都被殷梵坐享其成了。

然而他卻想不到，雖然功虧一簣，可將近兩日的交融，四件靈器之間亦或是四件靈器與喻靈瀟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血脈的關聯，她只要以靈力召喚，它們便會即刻趕來。

但喻靈瀟卻也費了些力氣，因為在此之前已經偷偷將三件靈器收為己有的殷梵顯然不會輕易讓她得逞。喻靈瀟以靈識召喚時，察覺靈器突發異動的殷梵竭力阻止，只是就算這樣也不可能改變結果。

四方靈器最終還是集齊了，就規規整整的安置於四方陣眼之間，剎那間，一切都成定局。

子鄔觀望了整個始末，可卻根本無從插手，他頹然而絕望的跪倒在地，便眼睜睜的看著女人進行了最後的步驟。

他很清楚自己輸了，事情再也不可能有回旋的餘地，此刻他再看一側傅昀之的屍體，卻不知在想著什麽。

或許是想自己哪裏做錯了，或許是想自己到底錯了沒有，又或許是在後悔，當初沒有做絕直接要了喻靈瀟的命吧？

但不管他作何想法都不再重要了，姜訣回眸只瞥了他一眼，接著似是好心又似是刻意的開口道，“長老還不走？”

子鄔聞言忽而受驚似的瞪著他。

姜訣也無所謂，只又說道，“長老再不走，怕是就再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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